先见到邢娜娜的画,后结识她的人。
初识邢娜娜的“纸团”系列绘画是在“学院派”展览上,纸团作为系列四幅画中最直接的主题,彩色最为明亮,其后的背景无论是桌面还是墙壁都略显黯淡。直觉告诉我这位艺术家不会只是简单的摹写,背后肯定有深刻的寓意。当然这是一个做文字的用语言逻辑去解构一个艺术家的视觉逻辑,只是一种猜想。约谈之后证明我的猜想是对的,这一系列绘画背后有深刻的象征意义。
邢娜娜将“自我”比作纸团,她解释道:“纸团是关于我自身特定时期内心写照的一种状态式解读。纸团的折皱、压缩及压迫感恰如其分的展示了自己的心理状态。”是什么样的心理状态让一个年轻的艺术家有如此纠结的自我定位?这需要从她的学院经历说起。
邢娜娜本科就读于山东艺术学院,本科头两年受到系统的绘画训练,第三年自选专业时选择了工笔。四年扎实的学院训练让邢娜娜受到深厚的国画传统滋养,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艺术家茅塞顿开。她认为:“科班出身不但让学生学到专业的绘画技巧,还能学到更深层的人文精粹,对绘画的感受、欣赏、观察、发现包括创造都会加深。”她一直陶醉在学院教育带来的充实感中,继续深造也成了她矢志不渝的选择。然而老天似乎并不怜惜这个痴迷的求学者,她用了整整六年的时间才能如愿继续读研。她用磨练的早已淡定的口吻告诉我:“六年的考研经历让我更加珍惜在校的学习时光,明白在校学习的可贵性。它让我画画的时候更平静,不急不躁。”这并不是老天的不眷顾,而是在考验一个年轻人:平心静气、不急不躁,她做到了。
邢娜娜非常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学院缘分,3年的研究生学习让她对“学院”不再是之前执着的迷恋,而是更为深刻的认识。“题材的规范,形式的规范,我们讲的‘博古’是在这,但是‘学院派’同样也是‘不拘泥于古’的。学院很注重接受新的东西,只不过是有选择性的接受,取其精华的部分,融入到本身的系统当中,不是一味的生搬硬套。”学校之于她,不会像驿站那样匆匆,平淡天真是十几年学院缘分带给邢娜娜最可贵的礼物。
然而,学院具有的庞大同化作用会让在这个环境中待久的人失去躁动的可能性。邢娜娜一直专注于传统的花鸟,兼工带写是她求学期间一直的创作模式。学院体系外的一些画家渐渐进入到她的视野,当代新水墨的魅力也在感召着这位对学院教育无比忠诚的守卫者。她开始有一丝的动容和疑虑,骨法用笔、随类赋彩这些传承已久的思路早已熟透于心,是继续保持传统还是突破改变,这成了邢娜娜走出学院后面临的首要创作难题。
“纸团”系列作品就是在如此纠结的状态下创作的。邢娜娜将纸团比作“我”,是“我”在纠结状态下的物象显现。坚持传统水墨还是新水墨的问题扰乱作者内心,就像是一个纸团被碾压和揉搓。周围布景的颜色较纸团暗影居多,是艺术家对选择的不确定也是对众人评判的恐慌,但她刻意将纸团色彩相对提亮,是想给自己迈前一步的鼓励。
这幅作品内容上表现的是邢娜娜纠结的心理诉求,但她已经用实际的创作证实了自己要逃离这种临界点状态的决心。这一系列作品还是采用传统的笔墨和宣纸,但是主题的物象已经脱离了传统工笔静物里程式化的“梅兰竹菊”,而赋予了现代形制;她的作品不再是“聊以自娱”的文人寄情,而是充满了人性的困惑;现代观念的命题里包含了传统艺术的精致样式。她内心是焦灼的,但是创作已经开始跨越思绪展示心之所向。“想主观意识更强一些,因为现在我还是有点强制性构图,接下来我想更多的表现自己,更多关注自己内心的感受,同时也找到更适合的表现方式。”这是邢娜娜对自己的期待,因为她对自己的心理定位还是在一个混沌徘徊的状态,其实作品的整体风貌已经将她的心打开。
在传统和个人才能的前提下创造意味着蜕变的志向,不是讨好,不是献宠,一个人的暗流或许是时代的真理”,这是艺术家徐累的名言,也是邢娜娜最喜欢的一句话,她说这是支撑她继续新水墨创作的动力。“传统水墨是新水墨的基础。只有在对传统水墨有了一定的认知之后,才会对新水墨的表达更加透彻,才能做到物有所指,情有所发,才能使表达更加长远和更有内涵。”这是邢娜娜对传统水墨与新水墨关系的自我判断,想着这个骨子里透着执着劲的艺术家是不会全然抛弃传统水墨奔向新水墨。她只是试图尝试跨越一种纠结的临界状态,一种被思维碰撞搅扰混乱的迷离。
(原载于《颂雅风艺术月刊》2015年9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