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的觉悟——张导曦重彩画艺术

2017.03.04
银小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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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的觉悟

——张导曦重彩画艺术

    上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经历着社会与文化转型的历史剧变。文化艺术被置入到新的历史语境中,在本土与世界、自我与他者、东方与西方、中心与边缘、传统与现代复杂的二元对立和互融中开始了解构与重建。

面对汹涌而入的各种西方现代艺术思潮,作为中华民族传统文化表征之一的工笔画艺术也一度陷入了“失语”的窘境。然而,传统文化的式微并不意味着理想精神的衰亡,正是在这一精神的烛照下,中国画家们一边梳理着由于西方文化介入而混乱了的价值判断,一边重塑着缺失了的信念,各自以各自的立场和方法为谋求中国工笔画在现代语境中的转换和再生重又投入了真诚和热情。

张导曦先生是投身于中国工笔重彩画发展大潮中颇具代表性的一员。他20世纪80年代初就读于湖北美术学院,90年代初留学东瀛,回国后在母校担任教职,一直从事工笔重彩画的教学和创作。在长期的教学与创作实践中,导曦先生敏锐地认识到工笔重彩画之所以能历经古今中外纷繁的强势文化冲击、消解而依然保持着顽强的生命力,究其根本,是因为这一古老而又历久弥新的绘画形态有着兼容并蓄的品格,在历时、现时中,它既易于糅融他文化形态语言,又易于在新的技术与媒材层出不穷的环境下拓创新的语汇。在面对自身不同文化情境和文化问题时,优于其它传统绘画门类(如高度完满的文人画)进行自我调整、补充和修正,在承延传统、打通当代,生成新的文化意义和语言逻辑上,有着天然的语义和语辞优势。

正是基于上述认知,张导曦先生数十年来笃定地恒守在工笔重彩画的研创和教学领域,并选择以语言形式为突破口,探觅着中国工笔重彩画艺术在当代社会语境中再生的文化空间与视觉空间。

艺术说到底是个形式问题。早在上世纪20年代初林风眠先生就敏锐地指出,艺术家要表达出与时代气息相呼应的情绪,必须从形式入手。这也正是20世纪西方现代艺术革命的切入点。从印象主义开始,现代诸流派正是通过艺术形式的革命,进而达到对现代社会敏感而深入的表现。艺术史也反复证明,艺术家与非艺术家、优秀艺术家与劣等艺术家的区别在于他能否把自己的经验、感悟、情绪通过媒介凝结在一个完美的形势中,仅此而已。

张导曦先生早在工笔重彩画的探索初期就有了形式语言的觉悟。他将日本画的“岩彩”、西式的“丙烯”、佛教绘画的“金银箔”导入工笔重彩画形式语言的实验中,并在中国工笔重彩画的传统源头寻找嫁接的契合点。由于有了这种态度和自觉,他的工笔重彩画探索走了一条与很多人不一样的路。他既没有在古典工笔画语言程式上作过多纠缠,也没有生硬地把外来媒材不加改造地注入,而是从破除固有的语言程式结构和材质方法入手来进行新的语言系统的实验和建构。在我看来,这是一条更为开放、更为自由和更为接近艺术本体的路径和方法。原因是传统工笔画的语言系统是一个历史性的形态,并不能在今天被简单地复制。失去了特定的时代与历史空间,古典的工笔画语言方式就成为了现代工笔艺术进程中的死结和陷阱。而语言的价值尺度从美学的角度上看只能是:它和创造者的主体精神生命发生了最为本质的联系,同时又有效地表达了客体内在品质才是最有价值的。张导曦先生这些年来觉悟着的语言智慧和已成型的语言方案做到了或更加接近了这一原则。诚然,支撑他语言觉悟的是他思想的觉悟,只有觉悟着的思想和性灵,才能破除语言材料的樊篱和文化的壁垒,其语言才能真正地成为自由表达精神和情感的载体。

广览张导曦先生的作品,用已有的概念来界定当属重彩工笔画。但导曦先生的重彩语言系统与传统重彩语言规范有着完全不同的立足点。归纳起来,其特质大体上有着两种向度:其一、强调媒材的自然审美属性;其二、注重运用新材料、新法则对古典图像重组所生成的文化意义。

在第一种取向上,斑斓的矿物质色彩与金属箔的交相辉映是张导曦先生重彩画的标志性面貌。这一独特面貌的形成,脱胎于传统壁画,又借鉴了外来形式与媒材的某些表现手法,经他多年的融合和打造,形成了个性十足、令人耳目一新的视觉图式。导曦先生对矿物色的运用谨慎而坚定,繁复的色彩系统和表现手法常常有出人意料的视觉效果。他把中国古典色彩、自然色彩、外来色彩交汇融合成内心情感色彩,在运用中,用积、撞、染、冲、洗、擦等方法加强色彩肌理的可读性和平面色块的表现容量,为我们提供了更为多态的视觉感受。同时他也注重发挥矿物色的表达力,在画面中精细地用色彩塑造物象的形感和质地,笔法既工细又具有书写意味。导曦先生这一丰富而又井然有序的色彩表现方法构成了他作品的主导语汇。在这个基础上,他把金属箔作为营造画面张力的重要材质元素辅佐在色彩语系中,依据画面的视觉图形、色彩层次和空间关系,或拼贴、或散播、或渐变、或厾缀,使金属箔在色彩的游移中,通过量与质的对比,形成聚散有致、丰厚滋丽的视觉景观,规避了材质系统中阅读的单调,使得矿物色和金属箔在他精心布设的律动中更凸显材料的质地美和视觉张力。张导曦先生用矿物色和金属箔营构的语言系统,有着微妙的材质语言结构,它巧妙地导引着读者的视觉心理和审美心理,有效传递着艺术家的视觉审美经验。导曦先生创造的这种既写形又达意,既状物又彰显材质美的综合媒材语言体格是他高度觉悟着的语言智慧使然,也使我们看到了传统与现代的媒材、古典与今天的语言方式在当代意识的观照下完全可以汇成新的一脉。

运用新媒材、新法则对古典图像进行解构与重组,是张导曦先生重彩画创作的另一取向。

这些年来导曦先生放弃了早期主题叙事式和对少数民族风情描述式的创作方法,转而进入对艺术创作本体的思考。这种回归,寄寓着一个艺术家对人类精神栖息之所的诉求与探觅。我们已然注意到,张导曦先生近期的作品主要是利用传统品类的物象元素,如莲荷、禽鸟、花草、鱼虫等作为题材的主体来进行创作。他择取的这些物象元素是传统文人绘画常用的形象符号,但他在创作运用中,将这些传统符号作了个人化的转换与编排,在经营中有意解构着古典图式符号的组织陈规与景观范式,并依据自己的审美认知与视觉经验,进行着当代改造与配置,化生出新的图像形态和符号样式。我们不难看出,秉承传统文化精神,遵从人们古典阅读心理习惯是他图像重构的内在指导。他的这种将传统形象符号植入现代构成意识和现代空间意识中所进行的形态改造和图式重构的方法,看似格格不入,其实正是他有意将古典与当代相互冲融,让作品漫化出既含古典文化内蕴,又具现代视像审美特征的文化气质。

在导曦先生的生活和艺术中,一直混合着两种不同的品质,在我看来,就是东方式的古典主义情怀和西方式的理性主义的自律,也许只有真正熟悉他的人才会了解。正是这种矛盾的气质促成了他作品独特的风貌,他作品中语言体系的实验是在理性主义的烛照下进行的,但很显然,作品中透显的文化精神又是通过自觉与不自觉的长期的文化积淀,类似某种“潜意识”或“无意识”的阐发而生成的。当然,他的这种潜在的“古典文化精神”又恰到好处地与他理性支配下的语言方案和媒材策略对应与谋合着。

在张导曦先生的语言方案与文化表达的实验过程中,他已经逐渐地将他自己的艺术由一种纯语言探索提升为一种文化领悟。在我看来,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语言的觉悟”,是一种语言立场的站位。在他的作品中,无论是视像序列还是语言方案,无不映显着他那份古典情怀支配下的文化印记。

导曦先生在工笔重彩画创作领域用他高度觉悟着的话语方式,延展了传统,接通了现代。所打造的图像体系和语言范式,既没有重复古人的形制,又没有复摹今人的痕迹。其语言范例在多重维度与多重向度上都称得上是今天重彩工笔艺术语言建构方面的经典文献。

 

                                   银小宾

湖北美术学院教授 博士生导师

《学院美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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