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沙—作品背后的故事 文/马永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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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从2006年底开始画鸡冠花的,记得第一次把作品草图拿给导师苏新平老师看时,他惊讶地问我“这是谁的画?”,当时我心里还挺纳闷“明明是我在往地上摆作品嘛,怎么还问作者是谁?”,由此可见《鸡冠花》系列作品与我之前风格的巨大差异。以前的作品看起来和我很“像”,老老实实的比较优美安静见功力的那种。到《鸡冠花》时,那种骚动与激昂的风格让同学和朋友都很吃惊。
这种变化其实与我当时的经历和处境有关。
在人口拥挤的大城市,居住空间是个热门的社会话题。对于举家赴京学习的我,深有感触。由于没有经济来源,当时我和妻子只能租住在只有十几平米的地下室里。地下室里有一扇窗,但只有把头伸出窗外才能看到上面的天空。
室内阴暗而潮湿,对温暖和明亮的渴望潜伏在每一个地下室里人的内心深处。但这些住在地下室的人们,并没有因为居住空间的恶劣而影响他们的生活,他们在污水横流的地下室里洗衣、做饭、生孩子、养宠物……,让人感到这就是生活!
这种复杂的生活感受很难用现实主义的艺术手法来表现,《鸡冠花》系列作品所采用的正是我能找到的表现自己真实生活感受的唯一艺术语言。
鸡冠花是一种非常普通的花卉,然而它色彩热烈、籽实繁密、花冠健壮。它的生命是如此的具有张力,正如我在地下室所接触到的那些普通人所具有的品质。
在那些最早的《鸡冠花》作品中,我把鸡冠花放在一个狭小却温暖明亮的室内,它不美丽甚至因扭曲而变得非常丑陋,然而它却表现出强大的生命力。我想,驱动生活的力量或许就是那潜伏在内心无法遏制的生存欲望吧。
 
到2009年时已经画了两年多的《鸡冠花》,感觉重复的东西太多,需要调整一下。其实画鸡冠花的同时,我也尝试过别的花卉,但是没有感觉。所以我早就明白了我之所以特别喜欢画鸡冠花,并不是因为它是“花”,而是因为鸡冠花的“有机形”给与我的对生命力的强烈感受。在鸡冠花之后我又画了几幅其它题材的油画,这几幅油画并不是“花”的延续,而是“有机形”的延续。
2009年我画得很“杂”,也很痛苦,不想再重复下去,但是要有所突破真的很难。夏天回老家山东海阳休息了两个月,这是一个离青岛很近的小县城,我家在海边的一个比较繁华的镇上。其实我每年都会回去但待的时间都特短,只有春节那几天时间。这次时间比较长,而且是夏天,可以去海边游泳了。大概有二十多年没在老家的海边游泳了,再次回到这儿,踩着柔软的沙滩,好像回到了小时候,特别的兴奋。就连响了一年让我痛苦无比的耳鸣都忽然好了,耳朵里那只“苍蝇”好像飞走了——不过回北京后它又回来了,继续折磨我到现在。
9月份回到北京后,我开始尝试让画面的质感更厚重一些,所以用塑型膏与沙子做底子画了几幅作品。有一次因为不小心掺进底子中的线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决定暂时先把油画停停,开始转向做综合材料。
一开始主要是以画布上的“线”为材料,做的过程特别放松,感觉像在“玩”,有一种新鲜感。后来逐渐就把蛋壳加进来了。其实在这之前就攒了许多的蛋壳,也不知道为什么对蛋壳那么感兴趣,唯一的理由可能就是它的形状与“有机形”的联系吧。也一直想把它们做成作品,却老觉得无法入手,就一直攒着。
其实我最早的综合材料作品可追溯到2007年创作的一批大色粉。因为是为毕业创作准备的作品,就想做大一点,这样就需要自己做一张大砂纸。我在美院主修的是石版画,这恐怕是所有版种里最耗体力的了,需要自己用金刚砂和玻璃手工磨平石头。所以我对金刚砂非常熟悉,最后就用磨石头的金刚砂做了一张2平米的大砂纸,然后在上面画,可因为这样太费色粉笔,就用广告粉撒出一个大体效果后再画。其实这种“撒粉”的方法也和磨石头有关,因为每次磨之前都要往石头上撒金刚砂,经常会产生一些自然而又好看的效果,给我印象很深。所以在毕业创作中就开始尝试“撒”的技法,但是那时主要还是为画面形象服务,只有一小部分保留了“撒”的效果,与那时材料的意识还不够强有关。
这次由于就是尝试以材料为主要表现对象,所以在试验蛋壳的时候也与金刚砂和色粉结合。蛋壳这种材料的试验成功,再一次激起了我对有机造型的探索和新的创作欲望。因为,夏天在海边的某些感受一直存在心里,只是苦于无法表达。
印象最深刻的是沙滩上常见的一景:
一大片沙滩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小沙球。细看去,在一簇簇小沙球中间还有铅笔粗细的小洞,无数指甲盖大小的小螃蟹有的正在进洞,有的正从洞里出来,更多的则是在小沙球之间来回的穿梭,我猜这些小沙球可能就是这些小螃蟹们挖洞形成的。
我好像一个巨人来到了小人国,那些小生命在我的俯视下我行我素地忙碌着,完全无视人的存在。在一望无际似乎毫无生机的沙滩上,这些小沙球让我见证了生命的存在,而且是如此的强烈:仿佛沙滩被打通了生命的经络,开始有了呼吸与生气。
这种在儿时就熟视无睹的景象,当时却让我有种难以言说的感受:一望无际的沙滩,一望无际的小沙球,一望无际的小螃蟹们……抓得我心里痒痒的——好像突然间对生命有了一种新的感悟。可能是印象太深刻了,这种感觉一直憋在心里,我明明能感觉到它,可就是说不出来,也画不出来。
所以,当对蛋壳这种材料熟悉后,忽然觉得找到一种可以表现的方法了。于是就产生了第一幅以自然的沙子为主要材料的作品《哭砂1》,从金刚砂到黄沙只是一种材料的置换,就产生了完全不同的效果。这是为什么呢?这让我思考材料本身所具有的内容与意义,朋友们也都觉得沙子的效果比较好,看起来自然而且独特。其实这张作品相当写实,再现了那片有点神秘的沙滩世界。在以后的创作中,虽然在材料、形式方面都有所变化,但沙子却成为我综合材料创作中运用的主要元素和标志,这都是在当初对沙滩感受基础上的不断扩展和绵延。
后来慢慢地蛋壳这种材料从我的作品中消失了,以圆为主的有机形的大小越来越小,从鸡蛋大小逐渐成了陶粒大小。最后沙子与陶粒却成为主要材料了,我最终选择的这两种材料,应该是我最有感觉的,否则我也不可能做出《飞沙》系列作品。现在回顾一下当初的选择,沙子显然来自于海滩的记忆,陶粒本身不规则的大小与近似圆的形状则是有机形的浓缩。
许多人认为我前期的油画《鸡冠花》系列作品与现在的《飞沙》系列作品前后没有延续性,像两个人的作品。其实我觉得真正的延续并不是在题材上或者材料技法上,那是一种表面的延续,是人人都可以模仿的,真正延续的应该是造型理念与内在感受。从花到沙的过程并不是像作品风格样式上表现出来的那样突兀,有它内在的延续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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