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于维范
我与国画家魏宏声有过抵足长谈的情形。那是在他来北京中国国家画院投奔画坛名宿卢禹舜先生以图绘画事业更进一步后的一天。这一天在中国宋庄的小堡村的渥云堂,外面是浩浩荡荡的雾气和霾霭,我们则天东地西地热聊着,周围静籁无垠,仿佛听得见PM2.5悄悄进村的步履蹒跚;我俩香茗轻啜,望着楼旁道路上苦行僧般来来往住的人们忙碌的身影,有些偏安一隅的感觉。
魏宏声很响亮地咀嚼着山东沿海出产的鱼片,“金骏梅”小心侍候,幸福得有些眼眶湿潮。这感觉来得突兀,走得快迅,他的目光时时地逡过墙上那帧尚没脱胎的8尺山水大画,神情有些拘索,“苦行僧”情结蓦然升腾于胸膈。
我曾戏言他的“苦行僧”情状和前后世的因缘,以比较文学比较严肃的态度推出于为他撰写的个人画展前言中——
这是一位国画艺术之路苦行僧的历史足迹——艰难而执著。明知“跋涉山川,蒙犯霜露”乃祖训,乃哲理,却依然“行百里者半九十”地咬定青山;
这是一位意象学理论的拥趸和践行者的影像定义,对世事热爱和崇敬得无以复加,就以秃笔为械,几欲纵横宇宙,与遥远的周公有着澄明和淡定心绪的交流;
这是一位灵魂与躯壳都货贩于爱琴海边缪斯女神的斗士,攫两汉之精髓、逐五代之沃富、崇明清之繁博、持当今之意趣,诠解着中华文化的“传情达意”和“天人合一”的伟大理念……
虬松深壑,巨岩轻岚,凡夫触目而倾钦;飞流长虹,雄关短隘,贵胄太息而欢跃。
空间和物象,固守于一点一染、一皴一擦;情态和意韵,留香于一时一刻、一生一世。
“清风雅韵”,是一览无余的美学追索与探究;山水徜徉,现臻致纷呈的审美取向。
《溪山论道》、《江春帆影》、《秋山探幽》、《翠谷清音》,为仿继与接承丰硕小泛积淀;《风日晴和》、《幽谷犁声》、《涧边放怀》、《碧烟晴雨》,则改观与革新彰显大象无形。
一槛外之士曰:他的山水大多以小写意见笔见墨,似摹古而异,如沿习亦非,形成了殊它的语言和独特的气韵。画中主题人物皆为高士逸人,画面则遵从国画山水传统要素,所谓水晕墨章有之,元气淋漓有之,丹青斑斓有之,焦墨渴笔有之,这种传承与创新集一的作品,使我们对他的国画创作有了更彻确的认知和解读。
他者,魏氏宏声也。
这种光怪陆离的语言使部分参会者兴致盎然,一位在全国美展中入过展、获过奖的业内大家眼光灼灼地约我哪天去他那里聊聊,我知道我的志怪文学倾向这感觉真的是OK。
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对宏声其人其画的中肯评价,所以,每有相对合适的场合,我都要占据一块有利于声带震颤的位置,过过老年人大概都有的唠叨之瘾。
从创作阶段上论,青年国画家魏宏声十几岁就开始国画工笔花鸟的创作,在当年风华正茂如今垂垂老矣的开蒙之师冯永庆先生悉心指导下,创作出诸多可以流芳可以传世的精美之作。从大小不等的各级展览 以及出版和作品入编的各种画册中,我欣赏到了他的工笔画作品的“蓝天澄碧,翔鸟自如,媚猫似姝,残荷苍丽”的审美取向与笔法坚挺、色彩明彻、构图严谨的艺术特色。他对工笔花鸟画的发展脉络、文哲融合、诗兴语言以及东西方新视觉艺术元素的吸收等都深谙于心,熟练于笔,于是就精品叠出。这些作品包括他在各级画展中的金、银、铜奖获得者《秋色胜春潮》《秋籁无声》《清廉颂》《飘零的晚秋》《晚秋莲实》《拾莲图》《梦想家园》等。
魏宏声善画工笔之荷,在他的荷花作品中,我发现了一个有趣异他的现象,这个现象即是多以残荷呈世,如《拾莲图》《残香》《寒塘秋思》《秋风秋雨秋亦浓》《残梦》《莲实图》《秋寂》等,这些作品一改荷花欣欣之态,以破败和残缺示人,我总的感觉是“千亩荷塘,竟无一挺胸叠肚者”,不禁叹从中来。嗣后细品,却倏而发现,残荷者,生于收获之时也,莲蓬座座,硕果累累,正是充实之景,凸显淡定之美,譬如人生之秋,何用鲜美与靓丽点缀?
应该说,在宏声的工笔画创作中,无论是一草一木,一花一鸟,他都力求于形似,他认为“形”在工笔画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这是不容商榷的,因为工笔画更多地关注“细节”,更多地是注重写实,好多传世佳作都以鲜明的现实意义而成为传统绘画中的瑰宝,这使它们不仅具有很强的描写性,而且富有诗意。这观点被宏声称之为“工笔精神”,也是他的绘画理念的组成部分。
宏声创作的第二个阶段是大约而立之年以后开始的小写意山水画创作。这在他的艺术生涯当中无疑是一个里程碑式的嬗变。
我在《心胸的放逸》一文中对魏宏声的山水画有过一番评价,我说“多年来宏声的山水画已经成了体系的,清秀隽永的南方画派之‘小桥流水’的精典性,造就了他山水画区别于北派画家的艺术特色,那就是精致和细腻;而在近期的画作中,魏宏声坚持了他的精致和细腻,但又糅入了北派山水的‘粗犷’和‘苍寥’。这是一种风格的渐进,就像一个人的成长和成熟,面目一新却本质依在。所以,神韵就涵蕴于其中了。”
我举例很多,比如《四季山水》中山体皆为皴擦染点成形态各异之石,丛林竹树,各色迥异,山中常有雾霭穿行,或间有飞瀑显现,在山壑平缓之处,一长衣之士或端坐或肃立,欣赏山中佳景,体悟人生况遇。这是细腻的人文性笔墨表述,说明了画家对生活的人生取向和入世态度,进而追求心的自由和身的自在的高格和旷达,这其实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空灵的艺术意境,便有人称宏声的山水画是“无声的诗”;我还举例《近禅》,那幅画主体山峦处面貌比以前有了根本的改观,其山体的树木和苔类已无踪影,代之以苍黄的岩石和矿物质山壳,山间岚风习习,一红袍高僧于山岗平展处打坐参禅,任山风如涛,凭烟云似瘴,身对心,心对凡尘,全无半点俗气,了却心中执著,将整个画面置于一种“非我”的禅境之中。作品以北方山峦的苍浩和博广为基调,演绎了别一种风光和景致。这种前后作品的比对,是对他绘画风格嬗变的肯定。
我想我的这种评价是有些武断的,全然没有顾及其他同道们想聒噪几句的心理感受。但是我的感觉是直抒了胸臆的,并且进一步地认知到,这种风格嬗变或曰渐进,实在是他的“工笔精神”的接续和发扬。这种接续和发扬是一种文化意义的诠定,即不变的是理念,多变的是技法。
应该说,宏声的国画创作从工笔花鸟到小写意山水,他都在坚持着一种“工笔精神”的先入为主,然后过渡到相对挥洒自如的“写意状态”,这里面充斥着个人的笔墨体验,有了笔墨的体验,就有了笔墨法度等的存在,体现了他的心灵世界与客观世界的互动关系;而对“工笔精神”的现代化追求,就溶入了对“笔墨当随时代”的理念的深邃的阐释。这种对超越艺术门类或者说超越美术形式的再认识,就形成了一个广博的文化意义,这种文化意义决定着它的追随者能够走得多快和多远。
青年画家魏宏声在画坛上能够走得多快多远,我要拭目以待,等到下一个抵足长谈之日,我们还屑于谈文学吗!